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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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加百列腳尖緩緩觸地 ，身後羽翼徐徐收攏，她隨意撩起衣角，坐到大惡魔為她搬來的華美王座上。
王座雕刻九重地獄的景象，俯首的惡魔們活靈活現。
她面容平靜，漆黑如夜的眸向下方臣服的惡魔頭顱掃視，忽然陷入了了沈默。
地獄之王的慶典，需要惡魔們的慶賀，在新王到來後，全場寂靜中，地獄之王目之所及處的終點，從決鬥場停滯的底層，突然開出了一道暗口。
清脆的鎖鏈聲，一動一響，猙獰的雙角從淩亂卷曲的黑發下露出真容，世界的第一條龍利維坦眼神疲憊，屈服般低垂頭顱，只從發絲下窺探的視線若有若無的瞥向上方的地獄之王。
為首的大惡魔眼神微妙，恭敬的向加百列行禮，謙卑道：“陛下，請讓我等為您獻上血的祭禮。”
加百列手指微擡，將它抵住唇角，視線空茫冷淡，隨意道：“開始吧。”
她並不抱有任何期待，當看到這所謂的最大規格的角鬥場後。
與天使同伴們構造的傑作相比，惡魔的手筆，堪稱粗野狂放，並不符合來自天堂的地獄之主審美。
地獄之王的命令剛一下達。
下方，高階惡魔們終於擡起頭顱，他們躍躍欲試地將目光投向更下方的利維坦，原本強大的龍被束縛住了自由，即將成為所有惡魔挑釁的目標，為地獄之王取悅的禮物。
大概是地獄之王微妙的嫌棄態度感染了在場的所有惡魔。
為了獲得新王的讚賞。
身形高大的惡魔從上方猛地跳進角鬥場內，那一片忽然響起輕輕的抽氣聲。
加百列眼皮微擡，不辨喜怒地看向第一個出場的惡魔，以及面容泛起淺淡紅暈的利維坦。
她稍稍打起精神，觀察另一個祂的手筆。
龍盤繞在地上的尾巴沈重，唯獨翹起的尖銳弧度隨意地晃了晃。
利維坦漫不經心地勾起嘴角，裂開唇內白色晃眼的尖齒，她眼神寡淡無味，最終在惡魔越來越緊張的神情裏，向前勾了勾手指。
就像是逗玩弱小的寵物。
高階惡魔心中陡然閃過了這一念頭。
不過，大惡魔凝聚在他身上盤恒不去的壓力，讓惡魔獰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沖利維坦撲了過去。
利維坦搖晃的尾巴一頓，漆黑的指甲朝惡魔張開，完全沒有註意到後方又有一個惡魔跳了下來，一邊低伏著身子一邊忍不住的向後方望去。
利維坦直接從原地蹦了起來。
“砰！”
它漆黑的手甲掛在惡魔碩大的腦袋上，像只正在捕獵的小型蜘蛛，輕輕一扣，惡魔頭顱綻放出花朵的形狀，被輕輕甩了出去。
利維坦沒打算要惡魔的生命，不過，她略顯疑惑的半瞇起眼睛，豎立的瞳孔冷光閃爍，剛才惡魔被甩出去的手感，有些過於絲滑了。
惡魔趴到遠處的地上，自有的強大的生命力讓他頂著滿腦袋的白紅之物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他用手支撐住搖搖欲晃的腦袋，糊滿血色的眼珠映出另一個惡魔的身影。
伴隨又一聲骨骼斷裂的脆響，從利維坦後方偷襲的惡魔得到相較於第一個惡魔更為慘烈的下場。
破碎的肢體七零八落的飄散在風中，砸到角鬥場碾成模糊的形狀。
全場寂靜，上方的惡魔們像是集體被澆了盆冷水，為地獄之王獻禮的誘惑失去美妙的感覺，懦弱的仿佛不再是惡魔。
利維坦冰冷的視線望向上方四周，就算是再好鬥的惡魔，都曾是她街上的常客。
她滿是惡意的視線掃過似乎正受到某種威懾的惡魔，若有若無的忽略過兩道披黑袍的身影。
她眼神不耐，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終於，在一片死寂中，利維坦仰頭看向上方萬萬惡魔之上的地獄之王。
加百列正垂眸看她，隔著支離破碎的惡魔，完整的惡魔，和忽然間抽去精神的大惡魔，利維坦高高揚起她稚嫩的手，神所創造的第一只龍，擁有漫長的生命，以及與之相隨的漫長成長期。
她還是個孩子。
所有將利維坦稚嫩笑容納入眼中的生靈，都足以產生這種極為違和，又格外符合神所願那般的認同。
“那高高在上的地獄之主啊，為何只願意獨自坐在王座上。”利維坦露出冷白的齒尖，就像剛才般勾了勾手指。
對挑釁快刻進靈裏的惡魔們下意思明白了利維坦明晃晃放在明媚笑容裏的含義，她在誘引她，誘引地獄之主走下她的王座，走進本供她取樂的角鬥場。
與地獄之主擒獲的俘虜角鬥，在地獄之主的加冕禮上？
最靠近加百列的大惡魔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努力收斂跳動的眼角，試圖用視線警告莫名瘋狂的利維坦。
多麽可笑，難道這條傻龍忘了她腳上的鏈子怎麽來的嗎？
大惡魔恐懼的心想，只覺震撼。
她在自尋死路，即使是將利維坦視為與他同等位格的大惡魔，都不忍直視即將到來的慘烈現場。
大惡魔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王座上的地獄之王。
新王放下手，似乎吞進所有光凝成的黑眸完全睜開，她望著張揚宣戰的龍，凝視半晌，伸手做出一個拍的舉動。
劇烈轟鳴響徹整座角鬥場，並不斷向四周蔓延。
角鬥場向下深深陷落，當漫天煙塵散去，利維坦的手努力扶起暈乎乎的腦袋。
剛才加百列動手的那一瞬，她被某種強大的神力壓在原地，只能用她的本體直面加百列那一拍的威力，一絲灰黑色的血液從利維坦的唇邊溢出，她的□□再如何強盛，卻還是不能與容納入地獄法則的加百列等同。
大惡魔望向她的眼神多了絲悲憫，悄然將原有的反叛想法按回原位。
端坐王座的加百列細細端詳著利維坦的慘狀，其實，與旁邊兩個被她順便碾成微塵的惡魔相比，利維坦堪稱格外皮實。
利維坦將手扶著坑的邊緣，垂頭看著腳上完好無損的鎖鏈，低低笑了起來，旋即仰頭看向上方的惡魔們。
她站在角鬥場的最底下一層，卻仿佛蔑視著所有的惡魔，包括加百列，她一字一頓道：“不過如此。”
加百列緩緩皺起眉宇，囂張跋扈的龍，桀驁不馴的姿態仿佛曾經的過往再次在她，以及祂的面前重演。
加百列莫名多了些鄭重，雖然不知道利維坦的執著從何而來，不過，成功在此界讓熾天使再次墮落的地獄法則，拒絕任何翻車的可能。
祂眼神灼熱，刺骨的目光直至盯入利維坦的靈。
祂咀嚼著利維坦的狂言，“不過如此。”
利維坦在為什麽如此狂妄，就如上一個世界，在神前，公然舉起反叛旗幟的熾天使路西法。
祂俯視利維坦，俯視神創造生靈中的螻蟻。
那天堂裏高高在上的晨星，自然有狂妄的底氣，神的寵愛，天使們的追隨，讓落入祂羅網中，最終成為地獄之王的路西法，猶在不斷地向祂反抗。
最終，拖著祂，一起踏入毀滅的諸神黃昏。
至於利維坦，不錯，她確實擁有與熾天使等同的位格，但仍處於幼年期的她，太弱小了，甚至讓祂足以有時間慢慢讓地獄的氣息侵染她的靈，成為從靈深處永遠歸屬於地獄的奴仆。
祂忽然笑了起來，完全不掩飾對利維坦，乃至於對地獄眾生靈的蔑視，“那便讓你來試試吧。”
地獄之王扯開唇，手指向前伸出，指尖輕點，方向正對著無畏無懼的利維坦，利維坦歪了歪腦袋，用指腹用力將唇邊的黑色抹去，“來。”
加百列冷漠的面容忽然溫柔，顯然對利維坦不改本性的挑釁，感到了深深的可笑。
多麽無知的生靈。
比曾經妄想挑戰命運時的她，還要無知而可笑。
。
米迦勒拿著利維坦給出的邀請函，走入角鬥場的觀眾臺，在新王降臨之際，他垂下頭，任由系統的黑霧將他們包裹。
惡魔們擠在一起，來自地獄的氣息將他們彼此裹挾，米迦勒向下望去，幾乎快與角鬥場高度等同的坑底，利維坦一身狼狽，長發散亂，漆黑尖銳的指甲卡進坑壁，氣息混亂。
米迦勒看到利維坦即將到來的危機，他眉宇緊簇，手指蠢蠢欲動，旋即被身旁緊湊的系統察覺，緊緊扣住，“噓。”
系統安撫著焦躁的熾天使，“不要心急，祂還沒有出現，再等一等。”
等一等？
米迦勒眼神煩躁，疑惑溢滿心頭，系統與利維坦達成了何等的協議，米迦勒一概不知。
他疑心自己又被系統利用，不過，利維坦在這段時間的收留，讓米迦勒還是將擔憂落回了利維坦身上。
利維坦似乎看到了他們。
米迦勒警覺地往後藏住身形，可很快，事情的發展出乎了他的預料。
幼年期的世界上第一條龍，竟然無畏的向上位者進行必敗的挑釁，他差點跳了出去，不過，對系統的懷疑讓米迦勒很快克制住，觀察後續的發展。
“你看到了嗎？”
米迦勒喃喃自語，試圖詢問系統。
他翡翠的眸中映照出新王指尖的那一點銀輝，絕不僅僅是神力，他神情緊繃，似乎看到生死相關的兆頭。
那微末如塵埃的一點光點，絕不是利維坦能夠用神創造的肉身承接的住的。
或許，步入利維坦方才周圍的兩個惡魔後塵，會成為利維坦的結局。
利維坦神情緊繃，眼神直勾勾地盯住加百列。
她絕不相信地獄之王會讓她死亡，不然，日覆一日的汙染是為了獲得一具毀滅的軀殼？
就連最吝嗇的惡魔，都不會做出如此的交易。
米迦勒指尖扣起，他看了看利維坦快要崩裂的神情，他的眼中似乎即將見到神所創造的完美作品中，其中一樣的永久損壞。
他又看了看正在蓄力般的加百列，讓他感到一陣陣警惕的墮天使，似乎即將發出那一點奇怪的神力。
“你打算怎麽做？”
緊靠在身邊的系統湊到米迦勒耳邊，輕輕笑道：“去救利維坦？我建議，請你千萬別去救她，否則，你們將一起泯滅在神所創造的世界中，這會是多麽可惜的一件憾事啊，我親愛的殿下，請別讓相識許久的我們迎來永恒的別離。”
系統嘆息，“我真的會很難過。”
從未聽過系統說過如此一長串廢話的米迦勒眉尾一挑，“你的第二個建議呢？”
他熟練道：“還是說，你並不想告訴我你們所達成的協議？”
這時，加百列向椅背靠去，她似乎正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
米迦勒透過黑色的面紗，很快發覺加百列的變化，他露出一點冷淡的意味，卻仍不動聲色的等待起系統的回覆。
系統像是被噎住，對危險的預知是惡魔的本能，周圍的惡魔們開始騷動起來，向後方擠去。
米迦勒在其中晃動，不禁伸手拽住系統，又很快撒開，無欲無求地任由惡魔把他們往後方裹挾離開。
系統狠狠拉住米迦勒差點縮回去的手，讓他們牢牢站在原位，不受惡魔們的侵擾。
軀殼千奇百怪的惡魔們沒有想到，這兩個削瘦的惡魔，竟成了唯一的穩定，令他們或多或少投來驚奇的視線，不過很快，往後的惡魔停住逃離的趨勢。
早有準備的大惡魔早就讓離開的出口鎖死，深知惡魔秉性的大惡魔，讓意識到地獄之王出手後，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惡魔失去退路。
他們折騰來折騰去，系統重又湊到米迦勒耳邊，給出第二個建議道：“利維坦可以在新任地獄之王的加冕禮上挑戰新王，你當然也可以。”
祂話說到一半，固態又萌，慫恿著冷睨祂的米迦勒，“挑戰祂成功，你自然便可以帶走利維坦。”
米迦勒沈默了一會兒，沒有去糾正系統話裏的帶走，那絕非是僅僅挑戰就能達成的結果。
他垂眼看了看維持桀驁半點不減的利維坦，半晌才開口，“祂，早就發現你了，你知道嗎？”
剛陷入期待的系統，這會兒突然擡眸，飛快掃了眼還沒開始放出神力的加百列，欲言又止，終於慢吞吞道：“不然，祂，或是她，在等待誰呢？”
米迦勒微微露出點笑意，他反手就將系統踹了出去，順便將沿路的惡魔一起給利維坦帶了下去。
系統在最後一刻勉強勾住熾天使的衣袖，臨行前最後囑托道：“取下她的血液，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米迦勒回以他一聲嗤笑。
他已經別無所求，何況，他已經能感受到那來自未知的威脅，這次能否逃離地獄，都未可知，還要奪取地獄之王的一點血液……他還想回到天堂，再一次見到神。
米迦勒揭開面紗，沖加百列愉悅一笑，俊美雍容的熾天使，擺脫系統特意給他的掩飾，張揚的程度比起利維坦，有過之而無不及，周圍的惡魔們迅捷而瘋狂的給他讓出伸手夠不到任何一個惡魔的空圈。
利維坦輕輕接住系統，熟稔把一同送下來的惡魔驅趕到一邊。
她仰起頭，卻目光憂慮地望向快把整個角鬥場照亮的熾天使。
米迦勒實在太顯眼了。
熾天使毫無顧忌地展開六面寬大的羽翼，幾乎遮蔽住兩旁惡魔們的視野，灰色的天幕下，熾天使自帶的光讓米迦勒仿佛想要凈化在場的惡魔們。
他腳尖一點，羽翼微動，雪白的羽翼向後扇動間，金色的光點徐徐散落周圍。
隱約中，似乎有其他的光一同照向米迦勒。
加百列嘴唇微闔，雙眸向米迦勒定定看去，像是早有預料般，閃著輝光的指尖旋即轉向耀眼的熾天使，她笑容溫柔，一如初次見面時，沖曾經的同伴打著招呼，“好久不見，親愛的米迦勒殿下。”
米迦勒神情一動，頷首微笑，“好久不見，加百列殿下。”
他們似乎久別重逢，正要一敘時，加百列溫柔的笑容下，微光直接脫手，直沖停駐於半空中的米迦勒而去。
那抹微光速度很快，快到米迦勒眨眼間，就已經沖到米迦勒眼前，米迦勒羽翼輕拍，旋身躲開，他無法與它對抗，頗有自知之明的朝系統飛了過去。
米迦勒看系統悠哉的姿態，直接伸手拽起系統，朝角鬥場外飛去。
加百列仍坐在王座上，冷漠註視著熾天使的逃竄。
輝光似乎擁有自己的意志，跟隨著飛到空中的熾天使，米迦勒神情專註地飛翔，他面色沈肅，再次甩開輝光後，留意到加百列的視線。
他神情一凜，猛的將系統甩向半空。
輝光驟然爆裂，分成兩份，一上一下朝系統和米迦勒飛去。
地獄冷冽的風貫徹熾天使耳邊，他在高空中腳尖勾起，風颯颯作響，讓米迦勒的長袍盡皆卷起，他手指往旁邊一捏，再次旋身看向下方王座上的加百列時，一副金色的弓箭凝聚在熾天使的手中。
米迦勒彎弓搭箭，正如加百列狩獵系統時一般的張弓搭箭，遙遙射向來黑發黑眸的加百列。
王座上的曾經的熾天使隨手接住同伴的箭，手指稍稍用力，金色的碎屑掉落，她難掩嘲弄，掩唇打了個哈欠。
天使本不需要睡眠，何況感到疲憊。
米迦勒眼眸瞇起，翡翠的瞳孔若有所思，他再次閃身躲避，不敢有絲毫接觸來自輝光的觸碰。
過程中，他不斷地小心試探。
再一次，拽住了系統向下方墜落的身影。
系統遮擋的黑紗早已掉落到不知何處，祂被米迦勒提在手裏，只能斜著眼睛睨視米迦勒，米迦勒會給祂毫無表情的冷漠，隨即拉起祂，質問道：“你能解決它？”
根本不是在躲避的系統，竟然莫名其妙讓追蹤祂的輝光無視了祂。
系統坦然自若的點了點頭，絲毫不覺羞愧。
米迦勒閉了閉眼，差點再次把系統扔了下去，“不愧是你。”他慢慢道，隱約洩露出一點怒氣，隨即，他再次撲閃躲開。
兩道輝光，總會若有若無的把他們逃離的路線局限在這座寬敞的角鬥場。
米迦勒慢慢掌握了輝光的規律，拜系統所賜，他對法則的領悟，讓輝光在他的眼中，已經並非查無蹤跡。
他試圖削弱它，可他所掌握的法則似乎與他來源相似，某一部分的不同，讓他無法得以窺見。
“解決掉它。”
米迦勒把系統扔在半空。
披著大惡魔貝希摩斯皮的系統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經歷剛才的反覆試探，祂似乎早有準備，被熾天使堵在輝光前，頗為無奈的將手伸出。
在輝光泯滅的那一刻，快要休憩般的加百列看向了系統，她張開唇，像是看到期待已久的獵物，“抓到你了。”
。
路西法來到水星天。
梅塔特隆慢吞吞走出教堂的門，遙遙望向遙遠的天際。
昏暗的天幕下，星辰斂去光輝，讓慢條斯理的熾天使都仿佛陷入一種懶散的困頓。
天使與惡魔的戰爭進入一段時間的休戰期。
而這並不是天堂的決定，地獄的惡魔們似乎收到同一個命令，在與天使們酣戰時，忽然不顧傷勢，掙紮著離開潰敗的戰場。
轉生的小天使漸漸變得稀少，梅塔特隆突然有些無所事事，他圍繞著城邦轉，卻碰到突然前來到訪的天使長。
梅塔特隆靠坐在城墻上，眺望著徐徐降落的路西法，天使長神情淡淡，眉宇間縈繞著一股高傲，他神思不屬，正要往城內走去，卻忽然發現含笑望他，卻偏偏不喊住他的熾天使。
“梅塔特隆殿下。”路西法眉目疏朗，沖梅塔特隆行了一禮。
梅塔特隆用手支住下頜，若有所思地看著路西法來時的方向，他莞爾一笑，跳下城墻，來到天使長身前，“殿下，日安。”
梅塔特隆若有所思，“是為了加百列逃獄的事嗎？”他清淺笑道：“加百列殿下沒有回水星天，或者可以這樣說，從神休憩後，加百列殿下再也沒回來過水星天。”
“我想，她或許已經遺忘了她的領天。”
梅塔特隆自顧自搖頭否認了自己的猜測，“不，或許，她只是不在乎。”
路西法沒有阻止梅塔特隆的自說自話，呆在並不屬於自己的領天上太久了，現在連小天使都漸漸不再出現後，閑得無聊的熾天使快要給每一個熾天使發一遍牢騷。
梅塔特隆收回飄蕩的思緒，重新回神看向天使長。
路西法思索片刻，只道：“帶我在水星天轉一轉吧，我們可能遺漏了某些線索。”
他抿唇不語，一股澀然盤旋心頭，讓路西法忽然心生膽怯，可最終，梅塔特隆還是認真盡責地領著天使長把水星天轉了一圈。
梅塔特隆介紹城內教堂裏，曾經小天使的居所，他神情悵然，說不清是懷念還是釋然，神賜予他教導小天使的職責，可如今，小天使已經快沒有，他的職責，已經等同於虛設。
他們來到城外的曠野，豐收的葡萄園裏，天使們正采摘碩大的紫色果實。
熾天使貝利爾突然離奇出現的野外，天使長收斂羽翼，腳步一寸寸邁過天使們搜尋過的角落。
當他們回到水星天的教堂，梅塔特隆不再敘說加百列可能留下的印記，他已經看出，不請自來的天使長，來意並不是為了逃獄的加百列，而是另一位曾作為小天使，在水星天長久呆過的熾天使，米迦勒。
梅塔特隆雙手環住，若有所思地望著神情隱憂的天使長提出借宿的請求。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梅塔特隆為自己找到了借口，欣然同意了路西法住到米迦勒曾經房間的請求。
路西法一連住了幾天，梅塔特隆也不催促他離開，反而興致勃勃地邀請烏列同來觀看單獨天使居住的房間內，時時走神的天使長批閱著送來的文件。
“殿下，這是今天的文件。”
瑪門放下一疊，又收起一疊，視線飄過神情自若的梅塔特隆，以及他身旁鄭重烏列，嘴角一抽，隨即繼續道：“拉結爾有事來找殿下，不過，他並不著急。”
“只讓我順路帶了一籃子果實給殿下。”
路西法筆尖微頓，他本以為拉結爾該知道主動來找他，結果，又把瑪門糊弄過去的拉結爾，還順利讓瑪門幫了他。
“米迦勒殿下呢？”
路西法隨口問道，卻得到瑪門突然的沈默。
路西法不禁放下筆看他，智天使糾結了好一會兒，疑惑道：“拉結爾現在是米迦勒殿下的副官，可離開時並沒有提到米迦勒殿下。”
瑪門暫時沒看出兩位殿下越發不對勁的相處姿態，不過，他還是直覺般，將拉結爾給推了出去。
路西法本以為拉結爾正跟隨著米迦勒，又因為不想直接面對他，所以找瑪門幫忙。
在他看來，拉結爾的所為情有可原，不停跳到不同熾天使麾下的智天使，偶爾的偷懶也讓別的熾天使拿他毫無辦法。
不過，米迦勒會正好不在嗎？
路西法閃過一絲疑惑，離開前，米迦勒的負責，才是讓他放心離開的主要原因。
他原本些微的疑惑轉瞬放大，“籃子呢？”
瑪門怔了怔，他沒想到路西法會真的想要收下拉結爾送來的東西，眼神飄移了一瞬，“放在了洗禮室裏。”
準備讓前去洗禮的天使們分了它們。
瑪門停下未完的話，望了眼顯然還沒去洗禮的梅塔特隆以及烏列，垂首道："我這就去把它們拿回來。"
當瑪門回來時，梅塔特隆早已不知去向，唯獨留下烏列，在向路西法請教。
已經無心辦公的天使長邊教導著烏列，邊探尋著米迦勒小天使時期的經歷。
他聽得精精有味，甚至沒發現瑪門的回來，直到烏列停止詢問，瑪門順手將那籃險些被吃掉的果子放到路西法的桌前。
路西法隨意望了望它，視線逐漸凝固，他取出一顆果實，細細端詳它，終於確認，這東西，絕不是果子，而是滿滿一籃子，曾經在大地上時所提到過的種子。
“這麽多，他是從哪裏拿來的？”
路西法頗有些無奈，拉結爾跑的太快了，讓他一時只能詢問可能什麽都不知道的瑪門。
瑪門撇了撇嘴角，見路西法要離開籃子，忙收斂對拉結爾的不屑，“從丹代恩沙漠上。”
瑪門回憶道：“沙漠上有很多這樣的東西，不過現在，已經被燒的幹幹凈凈。”
路西法並不認同，但他只追問道：“米迦勒殿下去尋找它們了？”
他忽然心口一痛，似曾相識的撕裂感讓路西法忽然弓起身，將手用力的按在他的胸口上。
路西法忽然有種難以言說的恐慌，似乎即將失去某種對他而言，極為重要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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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列腳尖緩緩觸地 ，身後羽翼徐徐收攏，她隨意撩起衣角，坐到大惡魔為她搬來的華美王座上。
王座雕刻九重地獄的景象，俯首的惡魔們活靈活現。
她面容平靜，漆黑如夜的眸向下方臣服的惡魔頭顱掃視，忽然陷入了了沈默。
地獄之王的慶典，需要惡魔們的慶賀，在新王到來後，全場寂靜中，地獄之王目之所及處的終點，從決鬥場停滯的底層，突然開出了一道暗口。
清脆的鎖鏈聲，一動一響，猙獰的雙角從淩亂卷曲的黑發下露出真容，世界的第一條龍利維坦眼神疲憊，屈服般低垂頭顱，只從發絲下窺探的視線若有若無的瞥向上方的地獄之王。
為首的大惡魔眼神微妙，恭敬的向加百列行禮，謙卑道：“陛下，請讓我等為您獻上血的祭禮。”
加百列手指微擡，將它抵住唇角，視線空茫冷淡，隨意道：“開始吧。”
她並不抱有任何期待，當看到這所謂的最大規格的角鬥場後。
與天使同伴們構造的傑作相比，惡魔的手筆，堪稱粗野狂放，並不符合來自天堂的地獄之主審美。
地獄之王的命令剛一下達。
下方，高階惡魔們終於擡起頭顱，他們躍躍欲試地將目光投向更下方的利維坦，原本強大的龍被束縛住了自由，即將成為所有惡魔挑釁的目標，為地獄之王取悅的禮物。
大概是地獄之王微妙的嫌棄態度感染了在場的所有惡魔。
為了獲得新王的讚賞。
身形高大的惡魔從上方猛地跳進角鬥場內，那一片忽然響起輕輕的抽氣聲。
加百列眼皮微擡，不辨喜怒地看向第一個出場的惡魔，以及面容泛起淺淡紅暈的利維坦。
她稍稍打起精神，觀察另一個祂的手筆。
龍盤繞在地上的尾巴沈重，唯獨翹起的尖銳弧度隨意地晃了晃。
利維坦漫不經心地勾起嘴角，裂開唇內白色晃眼的尖齒，她眼神寡淡無味，最終在惡魔越來越緊張的神情裏，向前勾了勾手指。
就像是逗玩弱小的寵物。
高階惡魔心中陡然閃過了這一念頭。
不過，大惡魔凝聚在他身上盤恒不去的壓力，讓惡魔獰笑一聲，毫不猶豫地沖利維坦撲了過去。
利維坦搖晃的尾巴一頓，漆黑的指甲朝惡魔張開，完全沒有註意到後方又有一個惡魔跳了下來，一邊低伏著身子一邊忍不住的向後方望去。
利維坦直接從原地蹦了起來。
“砰！”
它漆黑的手甲掛在惡魔碩大的腦袋上，像只正在捕獵的小型蜘蛛，輕輕一扣，惡魔頭顱綻放出花朵的形狀，被輕輕甩了出去。
利維坦沒打算要惡魔的生命，不過，她略顯疑惑的半瞇起眼睛，豎立的瞳孔冷光閃爍，剛才惡魔被甩出去的手感，有些過於絲滑了。
惡魔趴到遠處的地上，自有的強大的生命力讓他頂著滿腦袋的白紅之物踉蹌著從地上爬起，他用手支撐住搖搖欲晃的腦袋，糊滿血色的眼珠映出另一個惡魔的身影。
伴隨又一聲骨骼斷裂的脆響，從利維坦後方偷襲的惡魔得到相較於第一個惡魔更為慘烈的下場。
破碎的肢體七零八落的飄散在風中，砸到角鬥場碾成模糊的形狀。
全場寂靜，上方的惡魔們像是集體被澆了盆冷水，為地獄之王獻禮的誘惑失去美妙的感覺，懦弱的仿佛不再是惡魔。
利維坦冰冷的視線望向上方四周，就算是再好鬥的惡魔，都曾是她街上的常客。
她滿是惡意的視線掃過似乎正受到某種威懾的惡魔，若有若無的忽略過兩道披黑袍的身影。
她眼神不耐，唇角的弧度越來越大，終於，在一片死寂中，利維坦仰頭看向上方萬萬惡魔之上的地獄之王。
加百列正垂眸看她，隔著支離破碎的惡魔，完整的惡魔，和忽然間抽去精神的大惡魔，利維坦高高揚起她稚嫩的手，神所創造的第一只龍，擁有漫長的生命，以及與之相隨的漫長成長期。
她還是個孩子。
所有將利維坦稚嫩笑容納入眼中的生靈，都足以產生這種極為違和，又格外符合神所願那般的認同。
“那高高在上的地獄之主啊，為何只願意獨自坐在王座上。”利維坦露出冷白的齒尖，就像剛才般勾了勾手指。
對挑釁快刻進靈裏的惡魔們下意思明白了利維坦明晃晃放在明媚笑容裏的含義，她在誘引她，誘引地獄之主走下她的王座，走進本供她取樂的角鬥場。
與地獄之主擒獲的俘虜角鬥，在地獄之主的加冕禮上？
最靠近加百列的大惡魔倒吸了一口涼氣，他努力收斂跳動的眼角，試圖用視線警告莫名瘋狂的利維坦。
多麽可笑，難道這條傻龍忘了她腳上的鏈子怎麽來的嗎？
大惡魔恐懼的心想，只覺震撼。
她在自尋死路，即使是將利維坦視為與他同等位格的大惡魔，都不忍直視即將到來的慘烈現場。
大惡魔用眼角的餘光觀察王座上的地獄之王。
新王放下手，似乎吞進所有光凝成的黑眸完全睜開，她望著張揚宣戰的龍，凝視半晌，伸手做出一個拍的舉動。
劇烈轟鳴響徹整座角鬥場，並不斷向四周蔓延。
角鬥場向下深深陷落，當漫天煙塵散去，利維坦的手努力扶起暈乎乎的腦袋。
剛才加百列動手的那一瞬，她被某種強大的神力壓在原地，只能用她的本體直面加百列那一拍的威力，一絲灰黑色的血液從利維坦的唇邊溢出，她的□□再如何強盛，卻還是不能與容納入地獄法則的加百列等同。
大惡魔望向她的眼神多了絲悲憫，悄然將原有的反叛想法按回原位。
端坐王座的加百列細細端詳著利維坦的慘狀，其實，與旁邊兩個被她順便碾成微塵的惡魔相比，利維坦堪稱格外皮實。
利維坦將手扶著坑的邊緣，垂頭看著腳上完好無損的鎖鏈，低低笑了起來，旋即仰頭看向上方的惡魔們。
她站在角鬥場的最底下一層，卻仿佛蔑視著所有的惡魔，包括加百列，她一字一頓道：“不過如此。”
加百列緩緩皺起眉宇，囂張跋扈的龍，桀驁不馴的姿態仿佛曾經的過往再次在她，以及祂的面前重演。
加百列莫名多了些鄭重，雖然不知道利維坦的執著從何而來，不過，成功在此界讓熾天使再次墮落的地獄法則，拒絕任何翻車的可能。
祂眼神灼熱，刺骨的目光直至盯入利維坦的靈。
祂咀嚼著利維坦的狂言，“不過如此。”
利維坦在為什麽如此狂妄，就如上一個世界，在神前，公然舉起反叛旗幟的熾天使路西法。
祂俯視利維坦，俯視神創造生靈中的螻蟻。
那天堂裏高高在上的晨星，自然有狂妄的底氣，神的寵愛，天使們的追隨，讓落入祂羅網中，最終成為地獄之王的路西法，猶在不斷地向祂反抗。
最終，拖著祂，一起踏入毀滅的諸神黃昏。
至於利維坦，不錯，她確實擁有與熾天使等同的位格，但仍處於幼年期的她，太弱小了，甚至讓祂足以有時間慢慢讓地獄的氣息侵染她的靈，成為從靈深處永遠歸屬於地獄的奴仆。
祂忽然笑了起來，完全不掩飾對利維坦，乃至於對地獄眾生靈的蔑視，“那便讓你來試試吧。”
地獄之王扯開唇，手指向前伸出，指尖輕點，方向正對著無畏無懼的利維坦，利維坦歪了歪腦袋，用指腹用力將唇邊的黑色抹去，“來。”
加百列冷漠的面容忽然溫柔，顯然對利維坦不改本性的挑釁，感到了深深的可笑。
多麽無知的生靈。
比曾經妄想挑戰命運時的她，還要無知而可笑。
。
米迦勒拿著利維坦給出的邀請函，走入角鬥場的觀眾臺，在新王降臨之際，他垂下頭，任由系統的黑霧將他們包裹。
惡魔們擠在一起，來自地獄的氣息將他們彼此裹挾，米迦勒向下望去，幾乎快與角鬥場高度等同的坑底，利維坦一身狼狽，長發散亂，漆黑尖銳的指甲卡進坑壁，氣息混亂。
米迦勒看到利維坦即將到來的危機，他眉宇緊簇，手指蠢蠢欲動，旋即被身旁緊湊的系統察覺，緊緊扣住，“噓。”
系統安撫著焦躁的熾天使，“不要心急，祂還沒有出現，再等一等。”
等一等？
米迦勒眼神煩躁，疑惑溢滿心頭，系統與利維坦達成了何等的協議，米迦勒一概不知。
他疑心自己又被系統利用，不過，利維坦在這段時間的收留，讓米迦勒還是將擔憂落回了利維坦身上。
利維坦似乎看到了他們。
米迦勒警覺地往後藏住身形，可很快，事情的發展出乎了他的預料。
幼年期的世界上第一條龍，竟然無畏的向上位者進行必敗的挑釁，他差點跳了出去，不過，對系統的懷疑讓米迦勒很快克制住，觀察後續的發展。
“你看到了嗎？”
米迦勒喃喃自語，試圖詢問系統。
他翡翠的眸中映照出新王指尖的那一點銀輝，絕不僅僅是神力，他神情緊繃，似乎看到生死相關的兆頭。
那微末如塵埃的一點光點，絕不是利維坦能夠用神創造的肉身承接的住的。
或許，步入利維坦方才周圍的兩個惡魔後塵，會成為利維坦的結局。
利維坦神情緊繃，眼神直勾勾地盯住加百列。
她絕不相信地獄之王會讓她死亡，不然，日覆一日的汙染是為了獲得一具毀滅的軀殼？
就連最吝嗇的惡魔，都不會做出如此的交易。
米迦勒指尖扣起，他看了看利維坦快要崩裂的神情，他的眼中似乎即將見到神所創造的完美作品中，其中一樣的永久損壞。
他又看了看正在蓄力般的加百列，讓他感到一陣陣警惕的墮天使，似乎即將發出那一點奇怪的神力。
“你打算怎麽做？”
緊靠在身邊的系統湊到米迦勒耳邊，輕輕笑道：“去救利維坦？我建議，請你千萬別去救她，否則，你們將一起泯滅在神所創造的世界中，這會是多麽可惜的一件憾事啊，我親愛的殿下，請別讓相識許久的我們迎來永恒的別離。”
系統嘆息，“我真的會很難過。”
從未聽過系統說過如此一長串廢話的米迦勒眉尾一挑，“你的第二個建議呢？”
他熟練道：“還是說，你並不想告訴我你們所達成的協議？”
這時，加百列向椅背靠去，她似乎正在思索，又像是在等待。
米迦勒透過黑色的面紗，很快發覺加百列的變化，他露出一點冷淡的意味，卻仍不動聲色的等待起系統的回覆。
系統像是被噎住，對危險的預知是惡魔的本能，周圍的惡魔們開始騷動起來，向後方擠去。
米迦勒在其中晃動，不禁伸手拽住系統，又很快撒開，無欲無求地任由惡魔把他們往後方裹挾離開。
系統狠狠拉住米迦勒差點縮回去的手，讓他們牢牢站在原位，不受惡魔們的侵擾。
軀殼千奇百怪的惡魔們沒有想到，這兩個削瘦的惡魔，竟成了唯一的穩定，令他們或多或少投來驚奇的視線，不過很快，往後的惡魔停住逃離的趨勢。
早有準備的大惡魔早就讓離開的出口鎖死，深知惡魔秉性的大惡魔，讓意識到地獄之王出手後，可能會影響到他們的惡魔失去退路。
他們折騰來折騰去，系統重又湊到米迦勒耳邊，給出第二個建議道：“利維坦可以在新任地獄之王的加冕禮上挑戰新王，你當然也可以。”
祂話說到一半，固態又萌，慫恿著冷睨祂的米迦勒，“挑戰祂成功，你自然便可以帶走利維坦。”
米迦勒沈默了一會兒，沒有去糾正系統話裏的帶走，那絕非是僅僅挑戰就能達成的結果。
他垂眼看了看維持桀驁半點不減的利維坦，半晌才開口，“祂，早就發現你了，你知道嗎？”
剛陷入期待的系統，這會兒突然擡眸，飛快掃了眼還沒開始放出神力的加百列，欲言又止，終於慢吞吞道：“不然，祂，或是她，在等待誰呢？”
米迦勒微微露出點笑意，他反手就將系統踹了出去，順便將沿路的惡魔一起給利維坦帶了下去。
系統在最後一刻勉強勾住熾天使的衣袖，臨行前最後囑托道：“取下她的血液，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
米迦勒回以他一聲嗤笑。
他已經別無所求，何況，他已經能感受到那來自未知的威脅，這次能否逃離地獄，都未可知，還要奪取地獄之王的一點血液……他還想回到天堂，再一次見到神。
米迦勒揭開面紗，沖加百列愉悅一笑，俊美雍容的熾天使，擺脫系統特意給他的掩飾，張揚的程度比起利維坦，有過之而無不及，周圍的惡魔們迅捷而瘋狂的給他讓出伸手夠不到任何一個惡魔的空圈。
利維坦輕輕接住系統，熟稔把一同送下來的惡魔驅趕到一邊。
她仰起頭，卻目光憂慮地望向快把整個角鬥場照亮的熾天使。
米迦勒實在太顯眼了。
熾天使毫無顧忌地展開六面寬大的羽翼，幾乎遮蔽住兩旁惡魔們的視野，灰色的天幕下，熾天使自帶的光讓米迦勒仿佛想要凈化在場的惡魔們。
他腳尖一點，羽翼微動，雪白的羽翼向後扇動間，金色的光點徐徐散落周圍。
隱約中，似乎有其他的光一同照向米迦勒。
加百列嘴唇微闔，雙眸向米迦勒定定看去，像是早有預料般，閃著輝光的指尖旋即轉向耀眼的熾天使，她笑容溫柔，一如初次見面時，沖曾經的同伴打著招呼，“好久不見，親愛的米迦勒殿下。”
米迦勒神情一動，頷首微笑，“好久不見，加百列殿下。”
他們似乎久別重逢，正要一敘時，加百列溫柔的笑容下，微光直接脫手，直沖停駐於半空中的米迦勒而去。
那抹微光速度很快，快到米迦勒眨眼間，就已經沖到米迦勒眼前，米迦勒羽翼輕拍，旋身躲開，他無法與它對抗，頗有自知之明的朝系統飛了過去。
米迦勒看系統悠哉的姿態，直接伸手拽起系統，朝角鬥場外飛去。
加百列仍坐在王座上，冷漠註視著熾天使的逃竄。
輝光似乎擁有自己的意志，跟隨著飛到空中的熾天使，米迦勒神情專註地飛翔，他面色沈肅，再次甩開輝光後，留意到加百列的視線。
他神情一凜，猛的將系統甩向半空。
輝光驟然爆裂，分成兩份，一上一下朝系統和米迦勒飛去。
地獄冷冽的風貫徹熾天使耳邊，他在高空中腳尖勾起，風颯颯作響，讓米迦勒的長袍盡皆卷起，他手指往旁邊一捏，再次旋身看向下方王座上的加百列時，一副金色的弓箭凝聚在熾天使的手中。
米迦勒彎弓搭箭，正如加百列狩獵系統時一般的張弓搭箭，遙遙射向來黑發黑眸的加百列。
王座上的曾經的熾天使隨手接住同伴的箭，手指稍稍用力，金色的碎屑掉落，她難掩嘲弄，掩唇打了個哈欠。
天使本不需要睡眠，何況感到疲憊。
米迦勒眼眸瞇起，翡翠的瞳孔若有所思，他再次閃身躲避，不敢有絲毫接觸來自輝光的觸碰。
過程中，他不斷地小心試探。
再一次，拽住了系統向下方墜落的身影。
系統遮擋的黑紗早已掉落到不知何處，祂被米迦勒提在手裏，只能斜著眼睛睨視米迦勒，米迦勒會給祂毫無表情的冷漠，隨即拉起祂，質問道：“你能解決它？”
根本不是在躲避的系統，竟然莫名其妙讓追蹤祂的輝光無視了祂。
系統坦然自若的點了點頭，絲毫不覺羞愧。
米迦勒閉了閉眼，差點再次把系統扔了下去，“不愧是你。”他慢慢道，隱約洩露出一點怒氣，隨即，他再次撲閃躲開。
兩道輝光，總會若有若無的把他們逃離的路線局限在這座寬敞的角鬥場。
米迦勒慢慢掌握了輝光的規律，拜系統所賜，他對法則的領悟，讓輝光在他的眼中，已經並非查無蹤跡。
他試圖削弱它，可他所掌握的法則似乎與他來源相似，某一部分的不同，讓他無法得以窺見。
“解決掉它。”
米迦勒把系統扔在半空。
披著大惡魔貝希摩斯皮的系統可有可無地點了點頭，經歷剛才的反覆試探，祂似乎早有準備，被熾天使堵在輝光前，頗為無奈的將手伸出。
在輝光泯滅的那一刻，快要休憩般的加百列看向了系統，她張開唇，像是看到期待已久的獵物，“抓到你了。”
。
路西法來到水星天。
梅塔特隆慢吞吞走出教堂的門，遙遙望向遙遠的天際。
昏暗的天幕下，星辰斂去光輝，讓慢條斯理的熾天使都仿佛陷入一種懶散的困頓。
天使與惡魔的戰爭進入一段時間的休戰期。
而這並不是天堂的決定，地獄的惡魔們似乎收到同一個命令，在與天使們酣戰時，忽然不顧傷勢，掙紮著離開潰敗的戰場。
轉生的小天使漸漸變得稀少，梅塔特隆突然有些無所事事，他圍繞著城邦轉，卻碰到突然前來到訪的天使長。
梅塔特隆靠坐在城墻上，眺望著徐徐降落的路西法，天使長神情淡淡，眉宇間縈繞著一股高傲，他神思不屬，正要往城內走去，卻忽然發現含笑望他，卻偏偏不喊住他的熾天使。
“梅塔特隆殿下。”路西法眉目疏朗，沖梅塔特隆行了一禮。
梅塔特隆用手支住下頜，若有所思地看著路西法來時的方向，他莞爾一笑，跳下城墻，來到天使長身前，“殿下，日安。”
梅塔特隆若有所思，“是為了加百列逃獄的事嗎？”他清淺笑道：“加百列殿下沒有回水星天，或者可以這樣說，從神休憩後，加百列殿下再也沒回來過水星天。”
“我想，她或許已經遺忘了她的領天。”
梅塔特隆自顧自搖頭否認了自己的猜測，“不，或許，她只是不在乎。”
路西法沒有阻止梅塔特隆的自說自話，呆在並不屬於自己的領天上太久了，現在連小天使都漸漸不再出現後，閑得無聊的熾天使快要給每一個熾天使發一遍牢騷。
梅塔特隆收回飄蕩的思緒，重新回神看向天使長。
路西法思索片刻，只道：“帶我在水星天轉一轉吧，我們可能遺漏了某些線索。”
他抿唇不語，一股澀然盤旋心頭，讓路西法忽然心生膽怯，可最終，梅塔特隆還是認真盡責地領著天使長把水星天轉了一圈。
梅塔特隆介紹城內教堂裏，曾經小天使的居所，他神情悵然，說不清是懷念還是釋然，神賜予他教導小天使的職責，可如今，小天使已經快沒有，他的職責，已經等同於虛設。
他們來到城外的曠野，豐收的葡萄園裏，天使們正采摘碩大的紫色果實。
熾天使貝利爾突然離奇出現的野外，天使長收斂羽翼，腳步一寸寸邁過天使們搜尋過的角落。
當他們回到水星天的教堂，梅塔特隆不再敘說加百列可能留下的印記，他已經看出，不請自來的天使長，來意並不是為了逃獄的加百列，而是另一位曾作為小天使，在水星天長久呆過的熾天使，米迦勒。
梅塔特隆雙手環住，若有所思地望著神情隱憂的天使長提出借宿的請求。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
梅塔特隆為自己找到了借口，欣然同意了路西法住到米迦勒曾經房間的請求。
路西法一連住了幾天，梅塔特隆也不催促他離開，反而興致勃勃地邀請烏列同來觀看單獨天使居住的房間內，時時走神的天使長批閱著送來的文件。
“殿下，這是今天的文件。”
瑪門放下一疊，又收起一疊，視線飄過神情自若的梅塔特隆，以及他身旁鄭重烏列，嘴角一抽，隨即繼續道：“拉結爾有事來找殿下，不過，他並不著急。”
“只讓我順路帶了一籃子果實給殿下。”
路西法筆尖微頓，他本以為拉結爾該知道主動來找他，結果，又把瑪門糊弄過去的拉結爾，還順利讓瑪門幫了他。
“米迦勒殿下呢？”
路西法隨口問道，卻得到瑪門突然的沈默。
路西法不禁放下筆看他，智天使糾結了好一會兒，疑惑道：“拉結爾現在是米迦勒殿下的副官，可離開時並沒有提到米迦勒殿下。”
瑪門暫時沒看出兩位殿下越發不對勁的相處姿態，不過，他還是直覺般，將拉結爾給推了出去。
路西法本以為拉結爾正跟隨著米迦勒，又因為不想直接面對他，所以找瑪門幫忙。
在他看來，拉結爾的所為情有可原，不停跳到不同熾天使麾下的智天使，偶爾的偷懶也讓別的熾天使拿他毫無辦法。
不過，米迦勒會正好不在嗎？
路西法閃過一絲疑惑，離開前，米迦勒的負責，才是讓他放心離開的主要原因。
他原本些微的疑惑轉瞬放大，“籃子呢？”
瑪門怔了怔，他沒想到路西法會真的想要收下拉結爾送來的東西，眼神飄移了一瞬，“放在了洗禮室裏。”
準備讓前去洗禮的天使們分了它們。
瑪門停下未完的話，望了眼顯然還沒去洗禮的梅塔特隆以及烏列，垂首道："我這就去把它們拿回來。"
當瑪門回來時，梅塔特隆早已不知去向，唯獨留下烏列，在向路西法請教。
已經無心辦公的天使長邊教導著烏列，邊探尋著米迦勒小天使時期的經歷。
他聽得精精有味，甚至沒發現瑪門的回來，直到烏列停止詢問，瑪門順手將那籃險些被吃掉的果子放到路西法的桌前。
路西法隨意望了望它，視線逐漸凝固，他取出一顆果實，細細端詳它，終於確認，這東西，絕不是果子，而是滿滿一籃子，曾經在大地上時所提到過的種子。
“這麽多，他是從哪裏拿來的？”
路西法頗有些無奈，拉結爾跑的太快了，讓他一時只能詢問可能什麽都不知道的瑪門。
瑪門撇了撇嘴角，見路西法要離開籃子，忙收斂對拉結爾的不屑，“從丹代恩沙漠上。”
瑪門回憶道：“沙漠上有很多這樣的東西，不過現在，已經被燒的幹幹凈凈。”
路西法並不認同，但他只追問道：“米迦勒殿下去尋找它們了？”
他忽然心口一痛，似曾相識的撕裂感讓路西法忽然弓起身，將手用力的按在他的胸口上。
路西法忽然有種難以言說的恐慌，似乎即將失去某種對他而言，極為重要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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